没有人能想到，拼多多会牵扯出一个亿万级的"薅羊毛"黑产链。
近日，拼多多被羊毛党狠狠地"薅"了一把，"羊毛党"利用优惠券只需要支付4毛6就可以充值100元的话费，还可以无限制地领取无门槛全场通用的100元优惠券。多位网友晒出自己"薅羊毛"的战果，有人自称一夜薅了几十万。
拼多多也发布声明，称此次被黑灰产批量盗走的优惠券原本是为一档电视节目特殊定制的，但被黑灰产团伙通过非正常途径生成二维码后获得，目前警方已经成立专案组，并依据"财产保全"规定对涉事订单进行批量冻结。
此前"薅羊毛"事件多有发生，却一直被弱化为"获取商家优惠"，更有甚者认为这是从商家身上"刮油脂"的极好机会。过去，去哪儿、东航等平台都发生过操作失误、系统漏洞导致有组织的"羊毛党"趁机获利、商家认账的案例，也有羊毛党攫取星巴克优惠被星巴克叫停的案例。
而拼多多事发后，"薅羊毛"是否涉及违法的讨论持续发酵，"薅羊毛"背后的庞大灰色产业也浮出水面。
01 最常见的"薅羊毛"就在你的外卖里
"薅羊毛"最早见于互联网金融业，利用金融公司优惠漏洞，快速套现离开。
据此前媒体报道，早在2014年6月，为吸引消费者购买理财产品，广州一家互联网金融创业公司发行了价值2个亿的优惠券。但这些优惠券被一个5000人的"羊毛党"团队如数攫取，"羊毛党"后用于购买短期套现的理财产品，导致公司不到2年时间就破产了。
互联网金融"薅羊毛"群内的产品推荐
近年来，互联网金融的"薅羊毛"有所减少。一些"互联网薅羊毛群"已经变相地走向金融产品推荐。而在另一些外卖新客满减、网购平台优惠券方向上，"薅羊毛"还在蔓延。
"首单"羊毛QQ群
以外卖为例，通过QQ群输入"首单"查询搜索，可以找到大量的命名为"某饿首单"群、"某团首单"群，知未科技成功申请加入了其中一个首单外卖群。
加入该外卖群后，又被转移到更为隐秘的QQ群，并受到来自群管理员的私信通知，内容包含首单号链接、减15元红包号链接、奖励金号链接等，并被告知"下单手机号"的使用方法可见群内视频教程。
打开群管理员提供的链接，跳转进入到名为"坛子铺"的联动发卡平台，支付"2.22元"即可获得"首单立减新用户"资格。类似的首单QQ群多至上百个，单个活跃QQ群成员数量最高达1985人次。
首单QQ群管理员发送下单链接
在首单QQ群的视频教程里，用户需要先用购买的手机号登陆微博账号，再使用微博账号登陆外卖平台。这番操作可以避免直接使用手机账号登陆需获取验证码的步骤。
首单QQ群提供的视频教程
这场"薅羊毛"活动，起于商家通过发放优惠的形式吸引新客。普通"羊毛党"从"羊头"手中购买"优惠账号"或直接获取"优惠券"，而"羊头"可以从中赚取差价。
购买"首单"账号交易截图
"薅羊毛"中损失惨重的通常是商家，本想以补贴让利的形式获取客源，却收获一堆无效的"僵尸粉"。
02 "羊毛党"分级运作：散户、中间商、专业户如何"薅羊毛"？
收割"首单立减"、"新客优惠券"等"小便宜"的用户仅是"羊毛党"的散户，这种赚取蝇头小利的行为，是生活中最常见的"薅羊毛"形式。
"中间羊毛商"在QQ空间收购优惠券
而另一些稍成组织规模的用户，会利用低价收购优惠券再转售优惠券，或下单囤货再出售货品的形式赚取中间差价利润。
据知未科技了解，这种"中间羊毛商"更多是将目标盯在国内大型网购平台的满减优惠券及各大知名的零食品牌上，以此保证"羊毛"的流通性。
在知未科技联系到的"高价回收三只松鼠方案和线报"的"中间羊毛商"，在各大社交平台发送收购优惠券的意向，如"2元收购15券，7元收20券"等，再通过各大羊毛群，出售给"羊毛党"散户，可以获得2～4倍左右的差价利润。
而更具规模性的是"职业羊头"，技术成员通过注册虚拟账号，获取大量优惠账号，再通过专门的营销成员批量出售，这些交易往往是在社交软件上完成的。
在上述提到的"坛子铺"联动发卡平台，即通过出售账号平台优惠账号的形式盈利。但"坛子铺"的售号形式属于低端分销，用户只能通过微博账号等曲折的形式登陆外卖平台，还无法实现以"账号+验证码"的直接登陆形式。
03 "薅羊毛"黑产背后：只需14元，可买到"实名认证"手机黑卡
商家为获取新客适度让利的条件是，限制用户的优惠机会次数，如"新客免单"仅新注册的手机账号可享受一次优惠。
这就意味着新注册的用户账号成为优惠的关键，如何获取批量的手机卡号成为"薅羊毛"黑产制胜"法宝"。
图片由"手机黑卡"代理商提供
"黑卡都已实名，到手插卡即用，另有其他卡种、靓号需要私我，产品不定时更新，365天长年卖。" 这是知未科技联系到的"手机黑卡"销售代理商的营销广告语。
图片由"手机黑卡"代理商提供
自2010年起，工业和信息化部就宣布实施手机用户实名登记制度，但当时由于没有明确的法律条文支持，实施效果并不理想。2017年6月30日，工业和信息化部又提出要求实现电话用户100%实名制登记，尚未实名的1亿用户需补登身份信息，否则届时将断开服务。
咨询几家网购平台上的通信业务专营店客服，知未科技得到的回应均是"不出售非实名制的通信手机号"，非实名用户仅可购买"流量卡"，该卡无法实现"语音通话"或"短信通信"的功能。
尽管工信部门及市面上已明令禁止发放无实名登记的手机卡号，但事实上依旧有"假实名制"的手机卡在黑卡市场内流通。
与"手机黑卡"代理商的对话截图
该"手机黑卡"代理商提供的最低一张手机的价格为14元，另需支付每月8元的套餐费，手机卡10张起售，量大从优。
当知未科技就"黑卡来源"询问"手机黑卡"代理商时，对方给出了"利用购买的身份证件办理的手机账号"，而这背后又牵涉到"身份证信息"灰色链。
正是因冒用他人"身份证信息"申请的手机卡号，一旦身份证拥有者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信息被冒用而注销手机号，则手机黑卡将失效。"能用多久得看运气"，这名"手机黑卡"代理商委婉表示难以保证每个手机号使用的时间。
04 合作与勾结：商家与"羊毛党"难以割裂的关系
根据"羊毛群"的优惠链接下单，某品牌运动鞋3双总计237元。
"羊毛党"以虚假账号获取利润，"羊头"赚取了中间差价，而商家很有可能获取"虚假"用户和表面繁荣的营销数据。"羊毛党"过多，则会加大商家的获客成本，甚至损失惨重，商业沦为一场"公益事业"。
但一些创业公司反而希望"用户数据"更丰满，即使是虚假的用户销售数据，也是它们用以"融资"的底气。这些创业公司会故意吸引"羊毛党"散户帮助提升流量和用户数。
优惠群信息
更多的商家开始尝试与"羊头"进行合作，商家出让部分优惠，让"羊头"在社交群发布商品优惠信息或购买链接等，进而商家实现薄利多销，"羊头"从中获取提成。知未科技的调查发现，在大量以"薅羊毛"命名的QQ群内，实际是打着"薅羊毛"的名义进行营销，促销的商品从零嘴小食到衣帽鞋袜，这种假想的"薅羊毛"形式深受广大中年女性的喜爱。
在这样难以完全割裂的合作关系和商业利益诱惑下，"羊毛党"难以杜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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