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决议公布后，10年期日本国债收益率在交易中迅速上扬至0.46%，为2015年以来最高；截至发稿，美元兑日元累计下挫超440点，创8月以来新低。有分析认为，日本央行对于未来货币政策考量发生了重要变化
文｜康恺
编辑｜张威 袁满
全球加息潮下，一直维持量宽政策的日本央行终于“妥协”了。
12月20日，日本央行意外大幅修改收益率曲线控制政策（YCC），宣布将10年期日本国债的收益率目标浮动区间从±0.25%上调至±0.5%左右，同时将1月-3月日本国债购买规模提高至9万亿日元/月。
目前，距离日本央行行长黑田东彦结束任期仅有三个月，交易员又已陆续休假，谁也没有料到日本央行会在此时“放大招”。
决议公布后，10年期日本国债收益率在交易中迅速上扬至0.46%，为2015年以来最高，日本国债期货暂停交易。由于日本央行设定的上限，数月来该国债的收益率都维持在0.25%附近。与此同时，日元也同步上涨，截至《财经》记者发稿时，日元兑美元汇率报132.40。
股市方面，日经225指数下跌2.55%，东证指数跌1.6%。不过，由于较高的国债收益率意味着银行和保险公司可以对商业贷款收取更高利息，日本金融股逆市走高。
东正期货资深外汇分析师元涛在接受《财经》记者采访时表示，日本央行对于未来货币政策考量发生了重要变化，上调收益率曲线控制目标意味着收益率中枢被抬升，央行对于通缩压力有所缓解。对于市场而言，这意味着日元存在走强压力，市场风险偏好预计受到一定的负面影响。因此，市场短期出现避险情绪可以理解，日元短期出现走强，影响全球波动率上升。
扩大国债收益率浮动区间
多年来，日本央行一直维持宽松的货币政策。自2016年以来，日本央行将基准10年期日本国债收益率的波动目标区间设定在零附近，并将此作为维持整体市场低利率的一种手段。
元涛认为，日本央行此举，某种程度上意味着该行正收紧宽松的货币政策。从全球层面来看，日本央行作为全球唯一未加息主要央行的日子也随之终结。
“这可以从两个维度理解。”他解释称，“一方面，由于国债是金融资产定价锚。日本央行允许10年期国债收益率上限升至更高水平，意味着允许日本市场的基准利率有所上升。另一方面，日本央行此前调节国债收益率的方法便是购债。在放松对国债收益率曲线控制后，其购债的规模将有所减少，此举将减少向市场释放流动性。”
值得注意的是，此次日本央行调整收益率曲线控制计划让市场颇感意外。接受彭博社调查的经济学家认为，日本央行应该采取更多举措来改善债券市场的运作，但没有人预计12月黑田东彦会在今年的最后一次政策会议上采取行动。
嘉盛集团资深分析师佩里（Joe Perry）对《财经》记者表示，“圣诞假期前夕，日本央行突袭全球市场。”外汇研究机构City Index高级市场分析师辛普森（Matthew Simpson）在一份报告中写道：“日本央行再次教导我们，自满是魔鬼。自2016年1月转向负利率以来，这可以说是他们给市场的最大惊喜。”
日本央行表示，此次放松收益率曲线控制的原因在于，债券市场的运作已经恶化，特别是在不同期限债券利率之间的相对关系以及现货市场和期货市场之间的套利关系方面。如果这些市场状况持续，可能会对财务状况产生负面影响。此次调整旨在改善市场运作，鼓励整个收益率曲线更平滑地组成，同时保持宽松的金融条件。
不过，在元涛看来，日本央行此举更多是由于日本经济环境的变化。“日本经济通缩的情况正有所改变。”他说。
日本总务省的数据显示，10月，经季节调整后，日本去除生鲜食品的核心消费价格指数（CPI）同比上升3.6%，为1982年2月以来最高。至此，日本核心CPI已连续14个月同比上升。
据新华社援引日本媒体报道，日本政府已基本决定，将于明年首次修改政府与日本央行2013年共同签署的联合声明，将声明中“尽快实现2%通胀率目标”的政策承诺加以调整，变得更“灵活”。
此外，瑞士信贷日本首席经济学家白川浩道（Hiromichi Shirakawa）也表示，相较于美联储的货币政策，此前日本央行的货币政策更为宽松，这导致了日元疲软，同时也反映了日本经济的“结构性恶化”。在他看来，上述情况正导致日本制造商竞争力的下降。
全球市场掀起冲击波
日本央行此举，正在全球市场掀起冲击波。截至《财经》记者发稿，美元指数跌至104.00，日内跌幅达0.70%。与此同时，美债大跌，10年期美债收益率由3.590%升至3.658%。现货黄金则由1785.79美元/盎司拉升至1804.40美元/盎司，日内涨幅达1.01%。
在元涛看来，目前全球市场呈现的一大特点是，日元、黄金等传统避险资产受到追捧。“一方面，日本央行收紧货币政策，这自然会提振日元。另一方面，外汇市场颇为风靡的套利交易正在生变。”他说，“由于日本央行长期保持低利率政策，此前市场上借日元的成本很低，所以交易员通常借日元，以购买其他资产。在日本央行收紧货币政策后，借日元的成本提升了，这正推高全球市场的借贷成本，进而减少市场上的流动性，最终将打压整个市场的风险偏好。”
摩根大通资产管理公司投资组合经理韦吉（Arjun Vij）认为，日本央行此举，将推动基准收益率上升约50个基点，引发投资者对全球利率期限溢价，即投资者为持有较长期限债券所要求的额外收益率的重新定价。
元涛还表示，日本是全球上最大的债权国之一，该国国内金融状况收紧可能会导致资本回流。在全球经济前景黯淡之际，这可能会增加资产价格的下行压力。日本投资者作为美国国债的最大持有者和欧洲债务的主要参与者之一，将更有动力将资金带回国内。
“日本央行的行动无疑对全球债券不利。”道明证券策略师在一份研究报告中写道，“如果今天的走势是YCC结束的第一步，表明日元可能会自此大幅升值，那么日本投资者可能会开始出售他们持有的部分未对冲的全球债券，这将利空美国和欧洲的长端债券。”
瑞银集团也认为，预计投资者将退出美国、澳大利亚和法国的债券市场，发达市场股票也可能走弱。
与此同时，一些经济学家认为，日本央行此举可能会给日本经济带来一些负面影响，因为任何利率的大幅上升都会增加其偿债成本，并可能引发政府再以更高利率借入更多资金的恶性循环，这可能将引发市场动荡。
截至目前，日本政府的债务占国内生产总值（GDP）的比例已从1990年的约60%上升至2021年的263%。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数据，2021年，日本的债务水平是发达经济体中最高的。这意味着，如果利率上升，该国政府负担的利息将急剧上升。
“我们不能继续印日元。”三得利控股有限公司首席执行官新波武（Takeshi Niinami）说道，“不要忘记，在英国发生的事情可能会发生在日本。”几个月前，英国前首相特拉斯在上任后，宣布大规模减税措施，引发英镑贬值，并导致英国借贷成本飙升。特拉斯因此不得不辞职，成为英国最“短命”的首相之一。
(作者为《财经》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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