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读到林清玄先生的《幸福的开关》,绘声绘色地讲述了孩提时代喜欢喝汽水,向往喝汽水到偷偷喝饱了汽水那一刻幸福感满满的故事,并且感慨:“贫困的岁月里,人也能感受到某些深刻的幸福,像我常记得添一碗热腾腾的白饭,浇一匙猪油、一匙酱油,坐在“户定”(厅门的石阶)前细细品味猪油拌饭的芳香,那每一粒米都充满了幸福的香气。”情不自禁就想起了类似的往事,心里腾起一股股幸福的香气,那种特别幸福的味道从舌尖瞬间丝丝地漫延全身,暖洋洋、热烘烘、甜蜜蜜的,开心又快意,充实且满足。
高中时期,我们每天三餐和家乡的生活方式完全一样,都是吃米饭,只不过早餐时间,食堂旁边的小店会做一些豆浆和油条,热气腾腾的,非常香甜馋人。
记得豆浆是五分钱一大勺(直接倒入自己的饭碗里),油条是一毛钱一根。我们本来零用钱就很少,所以多数时候是想着心里馋得慌,看着口水流得旺,总是想像着能够来一阵大风,或者有什么法力把那些香喷喷、黄灿灿的油条卷到自己的碗里,该有多好啊?
待到某一位好友好不容易有了节余,就邀了同学(一般是文明,永清,贵宝,凯元几位好友轮流互请),非常豪气地走到小店外,声音分外宏亮地叫上一声:“老板,给我们几个人每人一碗豆浆,一根油条!”然后,眼睛紧盯着老板的大勺子,生怕他的勺子少装或不小心抖落掉一些。挑油条时不是觉得这根大,就是那根粗,或者另一根长,挑来挑去,最后才不得不作出艰难的抉择,而眼睛却仍旧在比较余下的那些是不是有所不同?
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把油条撕开,扯成一小段一小段,放进热烫的豆浆里,用筷子仔细地压了压,还鼓着腮帮子吹几下。经常来不及等豆浆冷却、油条全部泡软,就迫不及待地要先尝一尝,有时难免被烫得哇哇大叫。
感觉豆浆可以喝了,开始一小口一小口细细地抿,担心喝快了,喝大了,喝多了,会失去豆浆原有的醇厚芳香似的。油条当然也是一小块一小块慢慢地吃,直到碗里什么都不剩,还要盯着碗看一会儿,希望能从中有意外的发现或者有特别的惊喜。当然是不可能有发现和惊喜,于是,只得把碗完完整整再舔一遍,毕竟上面有豆浆和油条的香甜。
文明最终总会不由自主地感叹:“等毕业了,将来有钱再请你们过来,把豆浆喝个饱,油条吃个够!”他挥一挥手,十分的坚定与自信,我们瞬间幸福感爆棚,仿佛真的喝饱了豆浆,吃够了油条一般,一个个凯旋而归的将军一般,昂首挺胸、心满意足、精神抖擞地返回教室。
进入大学,却发现有比家乡普通的豆浆油条更可口的东西,而且之前没有见过,没有吃过。每天晚自习后,同学们已经饥肠辘辘,门卫大爷那里就飘出一阵阵特别的香味,同学们排队拿着空碗进去,出来时碗里正热气腾腾,香气扑鼻,见到有人,不忘夸张地吆喝一声:“小心烫人!”
我是几天后才知道那是方便面,红白的塑胶袋包装,里面是一块经过油炸的面饼,一小袋油和一小袋调味料,五毛钱一袋,大爷提供冲泡的开水。
阔绰如海涛,伟民,他们当时一个月800到1000元的生活费,完全超过我一个学期的费用,区区五毛钱自然不在话下。鹏飞本来也没有问题,每个月他妹妹都会给他送来不少的生活费,只是富豪如此的小哥,偏偏有一个非常风雅的嗜好,只要一拿到钱,一刻不停就跑去麓山北路的邮局,看到有心仪的邮票,一定会倾囊购买。当我们发现他一两天不去上课,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仿佛冬眠一样,就知道他没钱了,于是几个人赶紧凑一些饭票救他于“生死之中”,所以宿舍里经常能摇头晃脑吃上一碗香喷喷方便面的基本上是海涛与伟民。
有几个人能抵抗美食的诱惑呢?我很快有了应对的方法,因为学校的饭票可以当作货币使用,我就在饭堂打饭,去老师家属摆在路边的小摊上买菜,饭堂的菜是三毛、五毛一份,而外面却是一毛、两毛一份,虽然份量少些,而我恰恰是饭量大,菜量小,这样每餐可以节约两毛到三毛,午餐及晚餐刚好省下一包方便面的钱,于是,晚上自习后,我也非常得瑟地拿着碗,邀请他们“同去,同去”。一会儿,宿舍里就充溢着浓郁的方便面香味,不仅让每一个味蕾舒展开来,连每一个胃细胞也活跃得厉害。
中间总要揭开盖子看好几次,用筷子试试面条泡好了没有?待经验老道的海涛提示可以吃了,便赶紧夹起一大串,猛地一吸,“滋溜”一声,面条滑过舌尖,顺着喉咙,毫不含糊地落进期待已久的胃里,一种舒舒爽爽的感觉顺着胃,漫过喉咙,润着舌尖,扩散到所有的细胞和神经,一时间感觉整个人似乎幸福感满满。
长长的面条吃完,短的也不放过,然后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汤,喝完之后,倒一些开水,仔仔细细地来回晃荡,直到整个碗洁净光亮,才肯停下来,再把汤也喝掉,拍拍肚皮,伸伸懒腰,打一个惬意的饱嗝,仿佛刚刚吃足够了山珍海味,土豪得很,以至于晚上的梦里都非常的温暖而富有。
林清玄先生写道:“生命原来不在于人的环境、人的地位、人所能享受的物质,而在于人的心灵如何与生活对应。因此,幸福不是由外在事物决定的,贫困者有贫困者的幸福,富有者有其幸福,位尊权贵者有其幸福,身份卑微者也自有其幸福。在生命里,人人都是有笑有泪;在生活中,人人都有幸福与烦恼,这是人间世界真实的相貌。”
的确,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幸福,每个时期有每个时期的幸福,虽然幸福的要求不同,幸福的内容各异,但是幸福的感觉却是一样,那些让人幸福的味道也是一样,不仅在舌尖,在喉咙,还在心底,在梦里,在岁月中,氤氲芳香,回味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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