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侠“二字写起来简单,但是却不失为世界上最凶险的道路,每个人都对任侠有着同样的理解,那就是坚定贯彻着自己的侠之大者道路,就算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的人,却在这条道路上用”任“的方式怪异地行走着,也许倒立着走在铁蒺藜上就是他们贯彻自己的任侠之道的方式,也许他们用一些条条框框束缚着自己,让自己遵守某些外人看来并不必要的清规戒律。
这种行为当然也有一个专有名词来解释,那就是”极道“。
”极道"一词常见于日本的黑帮文化中,经常会在日本黑帮电影中听到,场面往往是两个操着黑帮独有口音的男子在某些理念上发生了冲突,通常是处世之道和做人的理念,这个时候他们就会互相大吼着说出自己的“极道”。
当然了,如果极道可以被互相理解,那就是共识了。
古人有云,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是一种和平的说法,大不了一拍两散,让时间去证明孰对孰错。可是在日本这就不一样了,道不同非但不能相为谋,在贯彻武士道精神的有脾气有性格的日本黑帮眼里,道不同者,迟早会成为自己的敌人,而敌人,就是应该拔刀相向的人。
“平成废物”,这是日本的老前辈们对自己这些不成器的后辈们恨铁不成钢的称呼。
“昭和”二字最早出自中国古籍《尚书·尧典》中的“百姓昭明,协和万邦”,被日本国借用作为了上个世纪20到90年代的年号,本有着对百姓安居乐业和邻国睦邻友好的美好期盼,不料近代史上最动荡的100年间,昭和就赶上了70多年。
日本从战前暴发户,经历了一次二战后,不但本土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就连外派军都都已经无法在数量上与战前相比,战争带来的不仅没有日本想要的香蕉和荔枝,甚至差点将明治维新的成果付之一炬。
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就在战后,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来到了日本,高大的身材,眉宇间的英气,时刻充满着自信的姿态,成为了日本那个颓废社会的一剂强心针。无论承认与否,大和民族在勤劳这方面确实和中华民族有着相同的韧性,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都积极投身于这场抢救日本的伟大奋斗中,“昭和男儿”就这样走上了历史舞台,凭借着一腔热血和贯穿日本社会始终的武士道精神,昭和男儿们硬是把一个饱受战火摧残的国家,变成了位居世界经济第二强国的发达国家。
而桐生一马,就是昭和男儿的代表。
他眉似剑,目似矛,不苟言笑的面庞如同被刀削过一般棱角分明,一米八多的个头,生得孔武有力,生于1968年的桐生一马,正是一个标标准准的昭和男儿。
自幼无父无母,桐生一马在风间新太郎的向日葵孤儿院长大成人,面对亲生父亲一般的风间新太郎严厉的铁拳,桐生一马和兄弟锦山彰毅然选择忤逆风间老爹,加入了风间老爹所在的黑帮,20岁的桐生一马一无所有,凭着不凡的身手和为了报答风间新太郎养育之恩的死士之志,桐生一马贯彻着自己的极道。
从加入黑帮的那天,他就注定不会再为自己而活。
他是神室町最后一个武士,与锦山彰不同,他不在乎那些尘世繁华,喜怒也不浮于面色,一副不怒自威的面孔下,他连打电话都像是拔刀一般夸张。
在街道上,他对流氓重拳出击,面对嚣张的小少爷,他也没有无限放纵;在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夜场,他又能拿起麦克风高歌一曲,舞池里他是最闪亮的仔,街头上他又是神室町活雷锋,行侠仗义,帮助神室町老百姓解决生活难题,使用暴力,为组织讨债教训老赖,桐生一马似乎没有办不到的事。
也许是性格所致,桐生一马在面对阿波野大树的死亡威胁时,耿直的他选择宁死不屈,只是因为自己“不喜欢”,就是这种吃钢筋拉钢筋的直男性格,桐生一马痛恨阿波野大树这种小人做派,他有着自己作为昭和男儿的自尊,这种自尊自爱不允许他行下贱之事,也让他对于问心无愧的事并不多做解释,而这种自认为十分男子汉的性格也让麻烦不断地找上门来。背锅侠,绿帽王,生活的重担也如同火爆浪子的自行车,重重地砸在这个不怒自威的男子汉头上。
他曾经可以选择更平静的生活,有爱他的女人,也有自己的事业,可是这条黑道之路就仿佛桐生一马的牢笼,即便是脱离开风间新太郎,桐生一马也已经深深陷入了其中,对他来说,这就是极道,是自己穷尽一生贯彻的武士精神。
虽然是桐生一马的敌人,但是久濑大作就是在开头说的与桐生一马对立的极道者。
久濑大作经营着黑帮里的拳王会,用暴力粗暴地解决问题,他对阿波野和涩泽的阴谋诡计所不齿,渴望着向强者挑战,这便是他的极道。
一次又一次,他被桐生一马打倒,被迫切掉小指,被桐生一马饶下一命,这些并未加剧他对桐生一马的怨恨,但是却让他感觉尊严扫地,身为桐生一马的老前辈,他和童声一样,信仰着男子汉的道路,不怕山多水又弯,哪怕遍体鳞伤,久濑大作也依然坚持自己的极道。
面对桐生的误会,他不会加以解释,因为这和恩怨无关,况且武士都已经拔刀,哪有谈和的道理。
在这场极道的碰撞中,他和桐生不能共存,他们也都选择了男子汉的道路。
而今,《如龙》已经到了系列的第七代,这是十分罕见的作品长度,桐生一马的故事也十分合适地画上了句号。
在马林佛多的顶上战争中国,大海贼白胡子——爱德华·纽盖特——面对着旧时代大喊,他是旧时代的残党,新世界没有能载他的船。
一样的,桐生一马面对新时代的手足无措,让他意识到了世界在变,他们那套老炮儿精神和昭和男儿的一腔热血,并不能让他们在新时代依然坚持自己的极道。
就这样,桐生一马离开了神室町,一转身,带走了一个属于昭和男儿的时代。
在《如龙》故事发生前90年,大洋彼岸的美国也有这么一伙人,他们自称范德林德帮,带头大哥达奇·范德林德就是一个天生的极道者,他的一生都在和秩序作对,他渴望回到平克顿侦探拿他们这帮法外狂徒毫无办法的时代,他希望世界永远不会变。
可是随着火车的鸣笛,文明走进了美国西部,牛仔们就像是当年的印第安人,领地不断地被文明掠夺,生存方式不断地改变,被迫从野蛮走向文明,这种改变让达奇觉得不适,他痛恨秩序,痛恨文明,痛恨现代工业带来的一切,于是他带着范德林德帮自由自在地活着,他们依然抢火车抢银行,枪手娼妓组成了这个大家庭,他们还活在过去。
甚至达奇的死亡,编剧都给足了面子,这种跳下山崖的死法让我想到了《人民的名义》中的祁同伟,哪怕知道自己的极道无法得到贯彻,世界上也没有人可以审判他,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最后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不可谓不唏嘘。
这就是达奇的极道,但是并非范德林德帮的。
亚瑟·摩根在一定程度上和桐生一马十分相似,如果说达奇是时代的抗争者,为了保全自己的时代而贯彻极道,那么亚瑟就一定是他的对立面,是另一种极道。
尽管对亚瑟来说,达奇是他愿意付出一切去支持的男人,但是男子汉的极道一旦发生冲突,就不可能有一个双赢的结果。
亚瑟是个好人,这一点亚瑟并没有意识到,或者说他得病之前并没有意识到,但是总是有善良的神父、慈悲的修女,甚至前女友在说这句话。
“亚瑟·摩根,你是个好人。”
至于好在哪,我想并不是因为亚瑟送迷路的人回家,或者教独自生活的寡妇打猎,这些小小的善举并不能表现出一个人的本质,况且亚瑟的粗暴也是有目共睹的,他对孱弱的唐斯先生大打出手,无情地搜刮走债务人家的最后一分钱,抢银行抢火车他甚至会夸好兄弟约翰是个天才。
怎么看亚瑟都是个土匪。
可是正是由于亚瑟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善良本质,让亚瑟并没有充满土匪的气息,而是更像一个任侠。
亚瑟在前期其实并不能算是一个极道者,他其实没有自己的极道,不过是一直相信着达奇,对达奇保持着忠诚,他相信达奇的极道就是他应该倾尽一生为之付出的。
但是在达奇带领范德林德帮经历了罗兹的灭门之夜之后,达奇对旧时代的渴望越来越深,甚至在从瓜玛岛回来之后,达奇为了笼络人心,一个接一个地提出自己的计划,看似为了赚票大的跑路,实际上达奇并没有把范德林德帮真正地放在心上,整个帮派对此时的他而言,就是一个成就自己极道的工具。
巧的是,亚瑟在此时发病了,被他打死的唐斯先生传染给了亚瑟肺结核,亚瑟开始思考,自己所坚持的到底是一条如何的道路。
遗憾的是,亚瑟太善良了,他的善良让他更像一个侠客,一个任侠,而不是匪徒和极道者,他放走了每个被范德林德帮禁锢的成员,此时此时他似乎才明白,救赎才是他的极道。
在河狸岩洞的三方对峙中,亚瑟终于下定决心要贯彻这条极道,但是迈卡和达奇显然比他更坚定,如果平克顿侦探没有杀到,恐怕达奇和迈卡会比亚瑟先扣下扳机。
这是极道的正面对抗,没有双赢,只有一方才能活下来,任何不坚定的坚持都不能成就真正的自己。
桐生一马的转身离去,带走的是属于昭和男儿的时代。
而亚瑟·摩根的死,则是时代中一声普通的咳嗽,
极道者,有死之荣,无生之耻,这是男子汉的生存之道。
就像是《如龙》和《荒野大镖客:救赎2》中所说,桐生一马和亚瑟·摩根这种人很少了,但是我们依然可以在游戏中见到,电子游戏的魅力就在于塑造,开发者塑造一个精彩的故事,或者一个好玩的游戏,而玩家就在故事中获得自己的解读和感悟,体会到游玩的乐趣。
我们或许无法做一个极道者,但是却可以体会到桐生一马那浮世绘一般的华丽时代,或者从亚瑟·摩根的故事中读到亚瑟的救赎和任侠之道。
或许这些故事对我们而言有一些启示,会提醒我们去坚守自己的极道,或者提醒我们你无论何时都要保持善良,这便是游戏的魅力。
从游戏中体会和感悟,我想这便是作为游戏人的我的极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