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木子
今年以来，受新冠病毒疫情影响，信用卡逾期率飙升，贷后环境严峻，为降低风险银行加强信用卡风控，有持卡人额度从上万直接降到几百，甚至限额封卡。
中介趁机瞄准这些被降额清卡对象，大肆兜售提额秘笈，而一部分持卡人甚至掉入了骗子精心设计的“提额陷阱”。
信用卡提额的背后，是套现市场的多年痼疾，也是风控与灰产之间打的一场攻防战。
提额热潮
受疫情影响，不少人失业或收入下降，导致还款能力和还款意愿同时下降，信用卡的逾期开始集中爆发。
3月23日，招商银行行长田惠宇表示，整个2月份，信用卡逾期率同比大幅提升。平安银行2020年一季度财报披露，信用卡不良率相比于2019年底增长了40%。
在此背景下，一些银行开始采取一系列收紧风控的操作，打出了降额，限额、封卡等“组合拳”。
而在我爱卡、卡农等论坛和一些老哥社群里，铺天盖地都是信用卡被“风控”的抱怨。
“20000一下变500，这叫我怎么生活？”工商银行一位用户表示近期收到了银行发来的信用卡降额短信。
另一位中信银行持卡人称，自己信用卡一直使用良好，2年多来从未逾期，现在却在没有通知的情况下突然被限额每月1000元。
此外，兴业、广发、浦发等银行的多位持卡人也反映，被限制了单笔消费金额。
在此背景下，信用卡避免被降额或提额便变成了不少人的迫切愿望，也成了当下的热门话题。
“专业信用卡提额”、“封卡、降额、不提额，来找我帮你解决”、“想提额找我，直接提！秒提！100%提额！”……在一些社群、论坛及微信朋友圈里，有中介趁机营销，甚至公开出售《2020最新15行养卡铁秘籍》，每份售价19.89元。
中介在信用卡论坛销售的养卡提额秘籍
一位中介在接受自媒体采访时透露，目前帮降额用户恢复、提升信用卡额度，已经成为一条产业链，收费约为额度的20%，不少中介一个月赚几万没问题。
值得注意的是，有些不怀好意的骗子，还干起了以信用卡提额为幌子的的骗人勾当，致近期以信用卡提额为噱头的诈骗案件频出。
近日，刘刚收到一条短信，内容为因其信誉良好，名下的建设银行信用卡可以提升额度至50000元，并附带一个网址链接。本就因疫情致现金流紧张的刘刚立即点击链接，根据提示在“银行”页面填写了身份证、银行卡和手机号等个人信息，提交之后网页弹出对话框，要求其将收到的短信验证码填入。
刘刚填完后约半小时，发现自己不仅没等到额度提升，反而收到信用卡被扣款9500元的短信，这时他才意识到信用卡被盗刷，随后便向公安机关报警。
消金社了解到，今年2月份以来，信用卡提额类的诈骗数量快速增长，已成为当前电信诈骗的一个重要手段。为提升民众防骗意识，近期多地公安和网警也制作了多种形式的防骗指南。
多地公安部门通过微信公众号发布信用卡提额防骗指南
警方提示，信用卡的额度提升一定要通过银行正规渠道，收到提额信息时要拨打银行官方客服电话进行核实，不要轻易点击不明网址链接和随意填写个人信息，也不要透漏短信验证码给任何人。
中介套路
一位信用卡持卡人向消金社表示，他的广发信用卡已办了两年，都是正常刷卡消费，却一直没有提额，他多次向银行申请未能成功，于是便想寻求中介帮忙提额。
有银行工作人员表示，银行调高信用卡用户的信用额度，主要是依据银行系统数据来决定的。
那为什么中介还有提额的操作空间呢？
消金社了解到，这里面其实有中介的一些套路。
一，利用信息不对称。
很多持卡人本身已经达到提额标准，或者银行经常会在某一个时间开放普遍提额，实际上，他们只需自己通过这些渠道申请就能轻松提额。
而这些消息在被常年混迹信用卡网站和论坛的中介们第一时间捕获后，随后便散发出去，吸引想提额的持卡人，从而赚取中介费。
例如，近期在中介圈和论坛热议的“苏宁大法”：建行信用卡持卡人在苏宁易购APP里购买大于卡内余额的商品，然后用信用卡支付并且分期，若最后因余额不足致交易失败，将大概率会收到银行的提额短信。
二，对持卡人资质进行包装。
“如果持卡人没有硬件资产的话，可直接帮做一张房产证或价值百万的行驶证。因为房、车若是按揭的，银行是可以查到的，如果是全款的话，银行是查不到的。银行会根据你的房、车的价格以及目前信用卡的额度，重新进行额度评估。”信用卡资深人士周奇介绍道，“这种方法也有局限性目前只能采用线上的方式，需将补充资料发邮件到兴业银行等个别银行的提额专属邮箱。”
三，借助提额工具。
“信用卡想提额，首先就要养卡，说白了就是要用，你都不用，对银行没有任何贡献，银行肯定不给提额，这是最基本的常识。”周奇表示，一般来说，有良好刷卡习惯的人，无疑更受银行青睐，而持卡人除了日常消费外，一台POS便成了养卡提额的关键。
“怎么证明你是一个高端用户？可以多刷外币消费，银行就会觉得你老出国，是个有钱人。”周奇表示，高频次的境外交易持卡人往往能享受到高比例的返现优惠，而一些中介便通过虚拟境外消费的方式来获得优惠并进行提额。
消金社了解到，目前中介或部分持卡人用的较多的境外消费辅助提额神器是“寰信”境外POS机，该POS机提供10国境外商户供套现交易，全程客户自行操作完成，完成交易后可返款。
信用卡境外刷卡返现优惠介绍
“持卡人本人在国内，但是交易记录在境外，因此刷卡时间要结合当地时差，而且操作过程需全程关闭WIFI，GPS定位。”一位寰信工作人员介绍道，信用卡境外刷卡消费一般会有货币转换手续费以及汇兑差额，因此会受到银行欢迎。
消金社了解到，除了境外POS机受到中介和持卡人欢迎，POS机市场目前正经历技术升级，有中介正在推一种手机EPOS，它将POS机的功能全都集成到了手机上，APP即可完成刷卡，手机秒变POS刷卡机。
“银行发卡出来的目的是赚钱，刷卡套现要特别注意，不要跳码，也就是刷卡商家跨地区乱跳。卡养好了，提额就很简单了。”EPOS平台店小友的推广代理李源告诉消金社，他们平台精准定位，不会跳码，还可以刷支付宝花呗，利于养卡，他养卡一个月就提额了。
店小友用户的一月份养卡记录，图片由李源提供
李源表示，持卡人使用店小友可放心套现，“可随便刷，平台是上市公司用友集团旗下，而且依托的畅捷通支付在中国人民银行是有第三方支付的牌照，正规安全。而且因为没有实体硬件，成本很低，传统POS根本不能比。”
值得一提的是，近年兴起的信用卡智能代还，更是将养卡提额推到了一个新阶段。
持卡人通过代还软件，在账单日和还款日之间，进行刷卡-返现循环操作设置，以达到在还款日之前还清账单的目的。而从表面上看，持卡人是进行了多笔消费，不少代还软件代理都宣称不仅能帮人还账单，还能养卡提额。
POS机代理张海向消金社表示，“POS机套现能否获得提额的关键在商户，我了解到的信用卡智能代还的商户质量普遍不是特好，因为它们主要是为了利润。”
套现痼疾
持卡人追求提额的目的，一部分人无疑是想拥有更多消费额度助力美好生活，但对一些人来说，消费只是个幌子。
“如果不能套现使用，那我还要信用卡干啥 ？”一位持卡人对消金社表示，“大家其实也都知道，信用卡就是用来套现的，不然普通人一年哪来几万、几十万的消费呢？”
张海告诉消金社，“由于疫情，融资和资金流动性需求增加，许多持卡人之前有些闲置的信用卡，现在都开始刷出来周转，这实际上是一种‘以贷养贷’。”
“信用卡套现本质特征是将信用卡内的授信额度直接转化为现金套取出来，由于套现资金游离了银行正常的信贷管理渠道，给金融秩序埋下不稳定因素，因此信用卡套现是违法的。”某国有大行零售金融工作人员王兵对消金社说道。
而持卡人的一些不规范套现行为，也引发了银行的注意。有多位持卡人表示近期收到了银行的“非正常交易”提示短信。
“避免额度刷爆、注意刷卡时间和商家营业时间一致、多元化消费……套现也要讲究艺术，你不能太过于明目张胆，要当银行存在，至少不能触发银行系统的监控。”张海对消金社说道。
王兵表示，他们行对于违规养卡是明令禁止，也有一套严密的预警系统来对用户行为进行监测，一旦有信用卡出现异常现象，系统会自动报警。对于违规养卡的持卡人，他们行也出台了降额停卡等相应的处罚措施，以降低用户未来风险。
“这两年，信用卡风控整体处于收紧态势，今年受疫情影响，风控就更加趋严了，预先防控了一部分风险，接下来，该行将进一步优化风控策略，例如针对高风险及套现交易进行实时拦截与管控，严控多头借贷、以贷养贷。”王兵告诉消金社。
去年以来，随着P2P、现金贷行业加速出清，大量持卡人借新还旧的渠道被堵死，再加上京东白条、蚂蚁借呗等互联网金融的借贷数据也被纳入了央行征信，以及二代征信系统的上线，多头借贷的风险使得银行在拓展信用卡业务时，不得不更为谨慎，而这也推动了信用卡套现市场的变革。
据张海介绍，从2018年下半年起，信用卡套现市场从增量转为存量，市场也开始分化，那些商户池优质、费率平稳、刷卡体验好的POS机，市场占有率不断提升，反之则走低。例如EPOS的推出，实现了技术升级，便捷性等用户体验不错，自然流量留存做得更好。
面对信用卡套现市场的发展壮大，除了银行加强监测与打击，监管政策的力度也一直在强化。
2019年3月，央行发布《关于进一步加强支付结算管理防范电信网络新型违法犯罪有关事项的通知》，提出加强特约商户与受理终端管理，收单机构要严格审核特约商户的资料，核实其真实性和合法性。
同年9月，中国银联业务管理委员会发布《关于进一步加强银联网络特约商户和受理终端管理的通知》，再次重申了收单成员机构相关业务规则，并明确收单机构对于商户与受理终端管理的主体责任。
有业内人士判断，政策的陆续发布将套现行为将产生一定遏制。
消金社发现，淘宝、京东等多个电商平台纷纷屏蔽了“POS ”、“套现”等关键词，但简单改变一些关键词，比如“刷卡”、或者收单机构名称“拉卡拉”、“美团”、“支付宝”等关键词后，依然能轻易搜索到有关POS机的不少信息。此外，“信用卡套现方法交流”依然是各大卡圈、论坛最受欢迎的互动板块之一。
套现市场的攻防大战仍在持续，而POS机管理“痼疾”与多种因素有关。
从监管方面来看，低廉的违规成本也让这种做法大行其道，以往只有交易规模巨大的非法套现行为才会受到法律追责。
从支付机构来说，POS机的套利空间较大，用户刷卡套现的每一笔都能收取一定的手续费，一些支付机构和其销售人员为了利益铤而走险，放松对商户审核，甚至把POS机具卖给个人或者在网上售卖。
央行发布的2019年支付体系运行总体情况显示，截至2019年末，信用卡逾期半年未偿信贷总额742.66亿元，占信用卡应偿信贷余额的0.98%。可以预计的是，受疫情影响，今年一季度，这个数据将攀升。
张海对消金社表示，“存在即合理，信用卡套现市场能发展到今天，涉及了多方利益的博弈妥协，但是套现不还，才是更大问题。”
注：文中部分受访者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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